□ 李志敏
甘祖昌，这位历经二万五千里长征严峻考验的老红军，在1957年毅然放弃新疆军区后勤部部长的职位，主动带着全家回家乡莲花县沿背村务农。
2016年拍摄的电影《老阿姨》用老阿姨龚全珍的视角，回顾了她与甘祖昌将军一起走过的33年相濡以沫的温情岁月。作品正如老阿姨所写的回忆录《我和老伴甘祖昌》一书，忠实地记录了甘祖昌奉献的一生。
电影充分发挥视听艺术的独特优势：在时间维度上，影片表现了甘将军夫妇相识相知、相伴相守，到携手回乡务农、历经十年动乱迎来改革开放，直至将军辞世，赋予了作品恢宏的历史跨度。在空间维度上，影片设置了新疆与江西两个空间，如在新疆段采用黑白影像，江西段变换为彩色影像，赋予了作品强烈的历史纵深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该部电影还运用黑白影像成功拓展了叙事时空，将军的生死之交——26名已逝的红军兄弟，每每在将军人生的关键时刻均以黑白影像适时出现。电影以将军与26名红军烈士的心灵对话来外化其内心世界，从而彰显其高尚的人格与崇高的家国情怀。
26名红军兄弟以饱含着强烈回忆情感的黑白影像，在片中一共出现了4次。
第一次是在甘将军夫妇的婚礼上，将军端起酒杯走出新房，对着浩瀚夜空告知红军兄弟自己的婚讯，红军兄弟们齐唱歌曲祝福他，将军郑重地洒下马奶酒，像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一定要经红军兄弟的参与和见证，这仪式才算真正完成。
第二次是甘将军在授衔前静坐自省，兄弟们殷殷切切地说：“哥，你以为让你当这个将军，是让你当安乐王享福啊？毛主席让你当这个将军，那是让你为人民守天下保江山。这是给了你更重的责任，让你更好地建设这个国家，不单纯是个荣誉。”将军牢记了红军兄弟的叮咛，当自觉身体状况无法胜任岗位要求时，他向组织提出了申请，坚定地表示要回乡当农民，并要把南泥湾开荒种地的精神和经验带回老家。红军兄弟振聋发聩的话语，不仅是甘将军不忘初心、保持革命本色的侧面体现，也是对今人的鞭策与警示。
第三次是当龚全珍发现乡村资源匮乏、条件艰苦，孩子们无法正常接受教育，她决心做一名乡村教师时，红军兄弟又出现了：“哥，嫂子说得对，应该学文化。记得刚参加红军的第一天，指导员不就教咱们读书认字嘛！”于是，甘将军全力支持，抱着孩子送妻子去学校报到。而当学校的教舍因持续性暴雨坍塌之时，又是甘将军果断地召集儿女集资以协助重修。
最后一次是甘将军逝世后，红军兄弟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甘将军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身着军装、面带微笑地看着龚全珍，无声胜有声。
影片以这种反复出现的具有特殊意义的微视角，循序渐进地累积了情感，将影片内蕴——甘祖昌为什么不当将军当农民，将军夫妇回乡做了什么，层层剥笋、娓娓道出。
在新疆工作期间，甘祖昌因途经的桥梁被特务破坏而遭遇车祸，头部因此再受重创，这加剧了战争时期他两次头部受伤留下的严重脑震荡后遗症。对此，医学专家断言他活不过60岁。电影在开场不久，即交代了这一人物前史。可事实却是，甘祖昌逝世于1986年3月28日，享年81岁。为什么？用龚全珍的话说，老甘回到沿背村、回到父老乡亲中间以后，每天都高兴得像个孩子，每天都有无数个新想法，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儿，病发作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轻了。他真正践行了自己向司令员请辞时那诚挚的表白——把南泥湾开荒种地的精神带到老家，为家乡做事。
就在甘祖昌和龚全珍带着全家从新疆动身回江西莲花途中，色彩在电影中的艺术魅力得以突显出来，它融入了故事、融入了情感，大银幕上的影像倏忽间从黑白渐变为彩色，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8个木笼子装的特殊行李——甘将军打算回乡带领群众发展养殖业的新疆家畜家禽优良品种。黑白与彩色的切换，给观众带来了独特的审美体验。这是空间变换的昭示，更是心理变迁的暗喻。甘祖昌虽说为部队奉献了大半生的光和热，但三次头部受伤所带来的严重后遗症，让他深感自己不再适合在部队担任领导工作；而解甲归田的甘祖昌在家乡的青山绿水与父老乡亲间，重新找到了自身的价值与力量源泉，以至于他打破了多年前专家的预言，创造了生命奇迹。于此，影片的色彩更迭被赋予了深层的美学意蕴与深刻的意义承载。
当我们透过光影回望他的抉择与故事时，那银幕上的形象早已于光影中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执着的信念与卓越的品质，早已成为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永远珍视并代代传承的精神瑰宝。
我们缅怀他、纪念他，忘不了的其实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是一种信仰、一份力量、一颗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