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8日，天空阴沉沉的。
午饭后，南昌市消防救援支队特勤大队搜救犬站训导员朱建闻爬上了院子里的小山坡，往一棵香樟树下走去，那里埋葬着他多年的“战友”。
“老伙计，我要出去集训了，清明节可能赶不回来看你，你要好好的。”朱建闻望着黑豹的“墓碑”自言自语道。
不久前，13岁的黑豹因病去世。这一生，黑豹参与多起重大事故救援，共成功搜索定位10名被困人员，为抢险救援事业作出突出贡献。由于黑豹的突出表现，它的四任训导员都各荣立三等功一次。第一任训导员史福兴表示：“是它的勇敢、坚毅，成就了现在的我。”
2013年10月，黑豹被江西省消防救援总队评为“年度功勋犬”，是江西消防搜救犬历史上的第一条功勋犬。
双向奔赴
2010年，刚过完春节史福兴便随队来到了沈阳。那年春节前，江西消防救援队伍组建了第一支搜救犬队伍，为了学习驯犬经验，史福兴等人不远千里赶赴沈阳搜救犬专业培训基地学习。
选犬，是第一步。“我没有养狗驯犬的经验，走进犬舍，内心难免有些忐忑。”史福兴说，一连走过几个犬舍，他都没有停留，直到看见一条浑身漆黑的“小煤球”。
它，就是黑豹。眼睛大大的、吐着舌头、活泼亲人……这便是史福兴对黑豹的第一印象。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它在人群中径直地走向史福兴，咬住他的牵引绳不再放开。
或许是缘分，史福兴将这条只有7个月大的拉布拉多犬带了回去。黑豹的传奇一生，正式开启。
如何把一条狗训练成一条合格的搜救犬？
“首先要人、犬之间‘谈一场恋爱’。”史福兴说。
除了睡觉，一天有10多个小时史福兴都是和黑豹在一起。退出消防救援队伍前，史福兴与黑豹分开从来没超过3天。
“黑豹通人性，也善解人意。”史福兴说，如果某一天他情绪低落，黑豹也会在训练中提不起精神，它还会过来舔他的脸颊，默默地陪伴着他。
“它是一条比较顽皮又比较有亲和力的犬。”史福兴表示，黑豹非常喜欢亲近人，没过几个月，彼此便成为亲密无间的“战友”。
第一次驯养搜救犬没有经验，史福兴便和黑豹一起摸索学习。
他告诉记者：“黑豹学习能力非常强，走钢丝、爬树梯等难度很高的项目，它大概一周的时间就能学会。”
渐渐地，史福兴在黑豹身上摸索出不少驯犬经验，从训练手法到性格磨合，都研究出自己的一套经验。
至今，他还记得黑豹第一次训练“野外搜救”科目的场景。面对野外荒芜的废墟，所有的新犬都有点犯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是黑豹第一个勇敢地冲了上去。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找到‘目标物品’那股子劲，不停地朝我摇尾巴，可开心了。”史福兴如是说。
完美搭档
2017年6月18日，星期天。
夏至未到，暑气已盛。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在安徽省合肥市瑶海区，7级“地震”震中，一场“跨区域”抗震救灾演练就此拉开序幕。
接到调令后，江西消防救援队伍星夜兼程、直扑“绝地”。6月20日4时30分，“震中”9号作业区，茫茫废墟，是黑豹第一个发现了废墟中的生命迹象。
当时，它已快8周岁了，相当于人类60岁，虽胡子花白，但嗅觉依然灵敏。一直埋着头在废墟中搜索的它突然停下脚步，向着训导员“汪汪”叫了几声，随后跟进的训导员小心翼翼翻开废墟……果然一名“被困者”被压在瓦砾下面。
这不是黑豹第一次在全国消防救援队伍比武演练中崭露头角，它曾多次参加全国搜救犬比武竞赛并获奖。
“它的努力、聪明、活泼，成就了我和它，它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战友’。”史福兴表示，2012年，他带着黑豹第一次参加全国搜救犬比武竞赛，当时黑豹就对“废墟搜救”项目表现得非常积极，但由于经验不足，第一次参赛只获得服从科目第四名、废墟搜救第六名的成绩。
遇到困难，并不气馁。比完赛回到江西后，史福兴带着黑豹下定决心、奋发图强，一人一犬在队站附近寻找各种废墟场景，开始“全景模拟”训练。“那个时候队站附近有很多拆迁工地，我经常带着它去工地上训练，帮助它更好地完成不同环境的搜救。”史福兴表示，当时南昌正值5月，烈日当空、热气逼人，他将带有人体气味的衣服、血迹稀释液放在工地的各个角落。
拆迁的工地四处都是玻璃、钢筋、碎石等杂物，尽管每次训练前史福兴都会先去现场清理杂物，并给黑豹穿上防护犬鞋，但还是避免不了它脚上被划出些伤口。史福兴说：“它每次受伤我都十分内疚，给它上药时会乖乖地趴在我身边，像是无声地安慰。”
在史福兴的细心训导之下，2013年，全国第二届搜救犬比武竞赛上，黑豹大放异彩，获得服从科目第二名、废墟搜救第二名的好成绩，被誉为江西消防救援队伍“第一条功勋犬”。
无人机在空中盘旋、生命探测仪和搜救犬正在一寸寸搜寻生命……2016年11月24日，宜春市丰城发电厂三期在建项目发生冷却塔施工平台坍塌特别重大事故，现场一片废墟，多名工人被困。黑豹无声地探嗅着现场每一寸废墟，寻找生命的迹象，鼻子被割破、爪子被磨出一道道血痕，也毫不退缩。
据了解，黑豹先后参与2012年“11·4南昌联发广场坍塌”、2013年“6·21抚州金山烟花厂爆炸”、2013年“11·21南昌洪城路居民楼坍塌”等事故救援，共成功搜索定位10名被困人员，为抢险救援事业作出突出贡献。
为它养老
2021年11月9日，12周岁的黑豹服务期满，光荣退出消防救援队伍。
在退出仪式上，黑豹乖乖坐在训导员旁边。随后，训导员缓缓帮黑豹撕下“搜救犬”的“臂章”，接着给它戴上大红花。
当看到大家向它敬礼时，原本还趴在地上淡定地吐着舌头的黑豹，突然“正襟危坐”，双眼注视着训导员，仿佛在作无声的“告别”。朱建闻表示：“它多年坚守在训练救援一线，导致右后腿受伤，希望它可以安享晚年。”
五年前，朱建闻从上任训导员手中接下照顾黑豹的任务。每天，他都会带着黑豹训练玩耍，天气炎热的时候还会带它去游泳。
随着时间流逝，黑豹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大不如前，特别是右后腿的伤，导致它行动不便。于是，朱建闻便每天带着黑豹在院子里晒太阳，让它趴在脚边玩耍。这时，黑豹就喜欢往他身上蹭，用舌头舔他的脸颊，一人一犬，十分惬意。
2023年2月1日清晨，朱建闻去犬舍巡查时发现，黑豹食欲开始降低，眼睛无神趴在犬舍一动不动。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朱建闻，赶紧抱起黑豹赶去宠物医院。
右后腿老化、消化功能差、肾功能衰竭……最终，医生检查过后，对朱建闻说：“它年纪大了，身体的各个器官正在衰竭老化，现在治疗的可能性不大，让它自然地去吧。”
听到这个消息，朱建闻瞬间红了眼眶，他说：“我没有办法接受，陪伴我这么久的‘亲人’即将要离开我。”
2月6日，黑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朱建闻说：“13年，是人生命中的一段旅程，但对于黑豹来说却是无比精彩的一生。”
黑豹这一生，努力、奋发，拯救他人生命，用自己短短的一生为江西消防搜救犬事业立下不朽的功勋。
远在山东老家的史福兴收到黑豹离世的噩耗后，发了一条朋友圈说：“是它成就了我，我会永远记得它、怀念它，它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文/李柴薇 新法治报全媒体记者胡榕 图/受访单位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