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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心跳,一肚子的乡愁

   日期:2023-09-04     来源:江西    作者:江西科技师范大学    浏览:606    评论:0    
核心提示:一肚子 乡愁 米粉

  生活在这座43岁的移民城市,每个人都似乎特别带故乡感。接触来自天南海北的“深圳人”,我发现大多数人心里都装着一碗自己的“家乡米粉”,恰似那抹挥之不去的乡愁。

  全国嗦粉第一的江西米粉,撑起民国半壁江山的广西桂林米粉、走红网络的柳州螺蛳粉,湖南老长沙米粉、老常德米粉,热干面屋檐下的湖北荆州米粉,温柔缱绻的云南过桥米线,广东的干炒湿炒牛河、素肠粉,福建莆田米粉、湖头米粉,海南层次分明的抱罗粉,贵州的牛肉粉、羊肉粉,四川的红汤粉、清汤粉,重庆的酸辣粉、浙江温州的炒粉干……似乎轻松就能绘出一张南国米粉图。

  说起米粉,必提广西米粉。老深圳和我有着相同的记忆,上世纪90年代,深圳最繁华的罗湖、福田,满大街都是桂林米粉店,这对于在南昌习惯早餐吃各种米粉的我来说,无疑是新鲜的。那时福田最热闹的当数华强北,朋友聚会啊购物啊必去地方。那有两家毗邻的江西民间瓦罐煨汤店,无论周末还是平日都门庭若市,食客们当然是去吃南昌炒米粉、喝瓦罐汤。我也不例外,有时也会来碗桂林米粉。比起南昌煮粉的清淡爽口,桂林米粉口味重,内容也更丰富。它有卤牛肉薄片及锅烧,有少许酸豆角、炸花生、炸黄豆,香菜葱花由食客自添。初食桂林米粉,很难不被它的“多肉”和汤味俘获。难怪桂林米粉早已成为一张文化名片,红遍大江南北。

  后来去桂林看山看水,发现不仅自然风景甲天下,碗里风景亦然。据当地人介绍,桂林米粉起源于秦朝,有一种说法是北方士兵渴望家乡的面条而制作出的,另一种说法是桂林米粉源自江西,产于灵川,兴盛于民国年间。据记载,桂林米粉与兰州拉面、黄焖鸡米饭一起,被誉为“三大国民美食”。一直以来,对于广西人来说,米粉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呼吸不停、嗍粉不止”,难怪一年能卖出6亿碗。广西米粉种类之多,大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广西人做不出的米粉:南宁老友粉、钦州猪脚粉、玉林生料粉、百色烧鸭粉、全州红油粉……据说有二十多种。

  桂林米粉文化艺术馆里的文字写道:“桂林米粉是世界快餐业的鼻祖,是中国食文化的代表,是烹调艺术的经典,是民族融合的见证。”经常品尝桂林米粉,我也发现,浓缩卤汁是桂林米粉的灵魂。正宗桂林米粉为卤粉,用各种香料加牛骨髓、牛肉熬制卤水。做粉时,米粉过滚水,加少许油、牛肉、配料,加入半勺卤水。拌匀后,卤水和配料会附着在每一根米粉上,均匀入味,给原味米粉赋予了不一样的“味魂”。

  牛气十足的桂林米粉起源于江西,江西始终是中国米粉第一大省。查阅资料发现,江西米粉一是历史悠久,据钱钟书《管锥编》记载,中华米粉最早起源于九江,已经有1800多年历史;二是出口量大,江西米粉占中国米粉食品出口的60%以上,市场份额绝对领先,是全国米粉年出口量上亿元的两个省份之一;三是国内消费量高,在天南海北、长城内外都可以看到江西米粉的身影,俘获众多食客的味蕾。

  数据之外,你可看到米粉是江西人最爱的美食,江西各地几乎无米粉不成宴。江西米粉做法多样,有汤煮,有干炒,有凉拌,爽滑入味,深受喜爱。临川米粉是我记忆最深刻的江西米粉。因工作关系,曾经在江西日报社驻临川记者站工作,那时办公和吃住都在抚州市委(当时的临川市委),至今保留记忆的有南城米粉,还有临川菜梗。谈起抚州,你一定知道,唐宋八大家独占其二,震古烁今;《临川四梦》,名扬海外;才子之乡,声明赫赫。一直以来,赣抚粮仓,米粉飘香。

  抚州的南城县以麻姑山米粉著名,得益于麻姑米和麻姑山泉,据说是当地人吸取传统工艺和科学方法研制。近期在家烹制了几次麻姑米粉,我也发现,这种机器做的米粉干耐煮宜炒,粉条不断不糊,汤清如水。更为神奇的是它能24小时仍保持原样,洁白细嫩;口感清新爽滑,富有弹性。

  抚州的米粉也有干粉和水粉,不同于麻姑米粉干,“蜜桔之乡”南丰县的水粉是纯手工做的,当地人多吃水粉,可做汤粉、拌粉。早于八百多年前已声名远扬,南宋大臣、文学家楼钥因好友陈表道曾在南丰为官,馈赠于己南丰米粉而作诗《陈表道惠米缆》,“江西淮将米作缆,捲送银丝光可鉴。盱江珍品推南丰,荷君来归携来东”。“躬行榜样”陆九渊的家乡金溪,米粉源远流长,则因陆九渊、朱熹的“鹅湖之会”哲学辩论而扬名。可见,抚州各地米粉都藏着一段历史和文化。

  抚州米粉是“米粉省”江西的缩影。江西全省各地的人平日爱吃米粉,米粉常用的烹调方法有炒、带汤煮、凉拌,炒米粉一般用肉、蛋等加青菜;汤粉一般用高汤,上加浇头;凉拌粉在民间最简单的方法是加剁椒、生抽和回味无穷的猪油。无论是在五星级酒店,还是街头巷尾的各类早餐店、夜宵店,或自己在家炒一盘,米粉无处不在,就这样占据着大家的味蕾。

  在我生活过的省城南昌,每天街头早点就是拌粉和瓦罐汤。每天清晨,各色知名、不知名的米粉店挤满了人,四处弥漫着葱蒜香味,掌勺的麻利地将米粉在咕嘟沸腾的滚水中翻烫,再落入大碗中,点油、撒葱花、加剁椒,行云流水,一碗整整齐齐、香气扑鼻的“梳子背”米粉便上了桌。传统的南昌米粉还讲究“点碗”,各种调料到位,凉拌米粉味道更香浓。也有与亲朋好友相约宵夜,共食米粉,再炒盘螺蛳,配以冰镇啤酒,举杯侃聊,其乐陶陶。

  迁来深圳多年,尽管现在习惯了粤式早点的清淡,可坐在路边摊上吃碗凉拌粉、喝瓦罐汤的回忆依旧那么美好。离开江西后,时常会想念家乡米粉的味道。深圳单位食堂每天都有面食,有一天早餐看到米粉,大厨介绍说:“今天是食堂没有过的江西米粉,非常好吃!”顿时我心里一阵窃喜——家乡的米粉已征服了南粤大厨。

  无独有偶,一次在西丽路边看到一个夜宵摊子,烟熏火燎中的摊主,戴着大大的口罩仅露出双眼,但掩盖不住眉清目秀。她一手握着沉实的铁锅,一手在酱油麻油干辣椒末和红绿白的蔬菜间穿梭。炉火烧得很旺,和着一根根米粉奏响着夜的交响曲。我看见,一盘盘香气扑鼻的米粉麻利出锅,被几位下晚班的食客打包带走。和她聊天得知,一晚可卖200份左右。或许是米粉的情缘,我一直记得她的笑容,她路边热锅上挥洒的英姿,和夜里的火苗一样绚丽。

  说米粉,当然最难忘的是父亲做的炒粉。父亲炒粉必选江西米粉,如次日要炒粉,他会在当晚用冷水把米粉泡一晚,让米粉干自然软化。早上,捞出晶莹透亮的米粉,滤水、稍稍风干,同时开始出门采购当日的新鲜食材。父亲炒粉很讲究作料,会精心配上五六个荤素菜做浇头,或用肉丝香菇丝配上葱蒜,做得特别嫩特别香,口感也特别好;或用胡萝卜青菜鸡蛋炒米粉,一碗米粉色彩斑斓,好看又爽口,让人垂涎欲滴。父亲的炒粉总是得到大家的夸赞,所以每次米粉出锅,母亲都会给邻居送上一碗。那碗看似简单炒米粉,从粉和浇头的制作堪称一段非凡之旅。

  也常在朋友圈看别人家的米粉,一位彼此见证青春的朋友时常晒自制的米粉早餐,不时升腾起我舌尖上的四时烟火。为让我解馋,友人寄来江西的麻姑山米粉,煮粉煮不烂,有嚼劲,晶莹剔透;炒粉不黏,根根清香可口。尽管我做不出父亲炒粉的味道,可人在他乡,有一盘近似故乡的米粉,也能让我回忆起家乡的温情,瞬间忘却眼前的烦恼。

  江西米粉不止江西人喜欢,远在上海的著名作家叶辛老师说,上海人也爱吃江西米粉和瓦罐汤。当然作为在贵州生活了21年的上海知青,他更钟情贵州的酸汤粉。叶辛老师和我讲起一段往事:贵州各地都有自己的米粉,旅游热起来后,大家都争抢哪里是贵州最好吃的米粉,各说各的好,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请他出面写了一篇《贵州米粉》,才平息了这场米粉纷争。

  北麦南稻,南粉北面。记得一次,我们一位北方的博士后说起面条,像做博士论文一样,说得我云里雾里,那时的我味蕾没开,还无法理解手工面和买了机器面的区别。后来去兰州走亲戚,次日便被带着去打卡兰州拉面,并反复叮嘱要按时去,不然不给保留位置。进去后,才发现那面,不是我日常煮的面。清朝嘉庆年间进入兰州的“小车牛肉老汤面”,早已统一标准:一清(汤)、二白(萝卜)、三绿(香菜蒜苗)、四红(辣子) 、五黄(面条黄亮)。正是一碗面誉享天下,以肉烂汤鲜、面质精细而中华第一面,至今仍是餐饮业的一束奇葩。民以食为天,但食物也是有地域性的,如同北方人无法理解南方人对米粉的钟情,南方人无法理解北方人对面条的要求。

  美食家说,天南海北不同口味的米粉,彰显了中华民族文化的多元共生,它不仅仅是日常饮食,更是一种别具一格的“米粉文化”。在深圳对此感受更深,这座移民城市不放弃南粤传统,又不拒绝外来文化。在这里,既有广东本地的干炒湿炒牛河和素肠粉,也有两江两湖及云贵川的米粉,将所有喜欢的口味掺杂在一起,让南来北往的人都有家的感觉。

  或许你看过白先勇的小说《花桥荣记》,作品中多处写到桂林米粉。他酷爱桂林米粉,忘不了“我地理上生长的故乡”桂林的乡愁味道。他回到桂林时可以一天三顿都吃米粉,他说:“再多我也吃不饱,我一肚子的乡愁。”是啊,乡愁难消。每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每次回到家乡的头等大事,不是都要来一碗当地特色的米粉,以慰这饥肠辘辘的“一肚子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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